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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动战士高达外传:蓝色命运——第三章》

2023-06-26 21:05:49 来源:哔哩哔哩

第三章 苍蓝的继承者

1

对我们来说,在雪中赶来的友军并不是骑兵队。如果是正义的骑兵队,那么他们在看到我们的吉姆的状态后,多少会对我们表达一些同情。


(相关资料图)

但实际上,对他们来说,我们似乎只是碍事的家伙而已。也许看到我们被全部击坠的话他们会更高兴。

他们肆无忌惮地从迫降的米迪娅上卸下货物。由于米迪娅的着陆情况不佳,在柔软的土地上陷进去地相当深。为了运出货物,他们粗暴地切除了米迪娅原本的装甲。

"等等!"这么抱怨的是菲利普。

战友们也来到我身边,看着货舱里的蓝色机体。

“你打算把它带到哪里去?”

“我们被命令回收货物。” 得到了这样一个无法接受的回答。

“被谁?”

“没有必要告诉你们。”

“我们拼命保护了这个东西。”

"感谢你们的努力,"他说,并补充道,稍后他自己部队的指挥官会正式地向我们表示感谢。

"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个才战斗的。"这次是萨玛纳发难。

“我们部队也有伤亡啊!”

“现在没有人手帮你们回收遗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做,也不会阻止你们。” 他暗示这样做    对他更方便。

萨玛纳还想继续争辩,但从目前为止的谈话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对方并不好说话。我阻止了他,并敦促他去寻找詹姆斯的遗体。

"喂,勇。"菲利普把自己的机械臂搭在我的机体的肩膀上。从这个动作中,我知道他想和我私下交流。我关闭了通讯器,以免通话被赶来的那群人听到。

“那架机体和你打败的机体一样吗?”

"颜色一样。"我回答。

“你说得不够自信。”

“机体外形也一样,但也可能是同型机。”

我谨慎地补充道:“当然,已经过去半个月以上了。有足够的时间更换损坏的零件。”

“你是想说有很多台这样的吉姆吗?”

“不知道。”

“但他们这种处理方式太谨慎了吧?”

“可能是机密吧。”

罗戈金的推测是正确的(当然,他肯定没想到那是半个月前他所负责的部队遇到的『死神』)。然而,获取战功的计划并没有成功,最终被那些家伙摘了桃子。

话虽如此,这些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准确地说是没被告知过。在东欧出现的『死神』 的传言不可能传到这里来。对于这些人来说,货舱里面只是一架涂成蓝色的吉姆而已。

声音传感器报告了发现接近中的直升机。在监视器上也可以确认机影。显示出友军识别信号。可以看出是属于新伯尔尼基地的机体。

新伯尔尼基地的吉姆部队在发现迫降的米迪娅后立即发射了信号弹。米诺夫斯基粒子浓度开始降低了,但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更可靠地与友军联系。当然,敌人也有可能知道这一点,不过这也是抱着与发射应答信号弹时同样的自信才会使他们采取这样的行为。

直升机可能是与运送吉姆部队的米迪娅一起来的。看到信号弹后,它朝这边飞来。

直升机带着螺旋桨的声音,降落在我们旁边。一着陆,舱门就打开了。显然是一直在机舱里焦急地等待着抵达。可以看到一个瘦弱的男人跳了出来。

“『BLUE』安全吗?” 尽管被螺旋桨的声音掩盖,但我的机体还是捕捉到了那句话。

“『BLUE』?”

很容易判断出这指的是那架吉姆。我迅速放大显示器上显示的男子。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神经质的面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较长,被螺旋桨卷起的风吹得凌乱。从衣着来看,可能是技术人员。

"阿尔夫上尉,"扬声器传来声音。是先前与我们争论的机体。

“您不必亲自来的,我们也会认真负责运送货物的。”

“『BLUE』是一架精密的机体。” 为了抵抗螺旋桨的声音,被称为阿尔夫的男子大声回答。

“最了解这玩意的人是我!”

2

詹姆斯的遗体已经无法完整地回收了。在散落的直升机残骸中,只剩下了烧焦的胳膊和身份识别牌。直径180毫米的一发直击不仅摧毁了直升机,而且也足以将他的身体炸得粉碎。还能够发现身份识别牌已经足够幸运了。

当时,吉翁的驾驶员向我们投降。是我们遇到的部队的幸存者。他可能会因为我们杀死了他部队的同伴而怨恨我们吧,但他当场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他们对我们这边直升机上的乘员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我们在作为一个人之前,首先是一名士兵,必须作为一名军人。如果我们将个人的怨恨挂在嘴上的话,那就和刑事案件中的杀人犯没什么区别了。

有人会说这只是为杀人找借口。但是,如果不找这样的借口,我们就无法在战争中战斗。进行战争的人应该是没有具体面孔的。

当知道有俘虏一事时,新伯尔尼基地的人要求我们移交俘虏。不用多说,俘虏是在与我们部队作战时投降的人,我们没有义务答应这个要求。

当又要引发争论时,米迪娅降落到市区这边来了。它是把我们运到这里来的机体之一。看到新伯尔尼基地的家伙们发射的信号弹后知道了战斗已经结束,不用再担心被隐藏起来的敌人盯上,米迪娅找到一片空地降落(可能因为找不到其他机体可以降落的空间,所以只有一号机)。

通讯员莫琳知道了我们这边的损害情况后,她变得沉痛起来。才过了不到三十分钟,之前还在说话的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我在想她自从上任以来已经多次遇到过这样的局面了,但是恐怕她永远无法习惯。

我们一致认为米迪娅一号机应该暂时收容菲利普的机体。然而,从货仓中取出来的拖车上装载着那架蓝色的机体。向莫琳确认后,她说被要求优先将其运往新伯尔尼基地。

“搞什么,刚才我们问他们的时候明明说跟我们没关系嘛。”菲利普不满地说道,但大致猜到了原因。

是那个叫阿尔夫的男人提出的无理要求吧。从直升机上下来时,他看起来很急于检查机体。很明显,这个男人想要快点检查机体。很可能,这个男人被赋予了超越派遣救援吉姆部队指挥官的权限。

“已经控制吉翁的俘虏了。”

我告诉莫琳,“把一〇二留在这里,我想参加审讯。”这需要罗戈金上尉的许可。

“一〇一也一样。”

菲利普说,“勇,不要抢我台词。”他又补充道。他猜到我想找个理由上一号机。被称为『BLUE』的机体被装载上去意味着阿尔夫也会上机。

“太过分了,丢下我一个人吗?”

没想到萨玛纳也会来。即使有所损失,也不能把部队的吉姆留下。

无论我们的意图如何,罗戈金是希望能直接向他报告的。莫琳告诉我们,已经批准了我们的要求。萨玛纳将和我们的机体一起,在后续的米迪娅到来之前在这里等待。

“对不起。”菲利普说。“明明是我说过要帮勇搬行李的。”

“到头来变成让我搬行李了。”

萨玛纳抱怨道。

我和菲利普打开驾驶舱,下了吉姆。这种型号的吉姆在驾驶舱的右侧装有升降用的吊索。在没有台阶的地方,需要从吊索上垂下来的钢丝绳上踩着脚踏板下来。

当脚着地时,才注意到雪积得很厚。标准服的靴子陷入雪中,留下了脚印。当然,陷的并不像旁边站着的巨人那么深。

“有好玩的事,我回来后会告诉你的。”菲利普降落后,向萨玛纳机挥手示意。

留下声音和脚印在灰色覆盖的地面上,我们奔向米迪娅。拖车正好在此时进入货仓。在通常装载白色机体的维修床上,这架蓝色吉姆给人一种不适感。虽然是在雪中运输过来的,但时间很短。雪并没有积到足以遮盖这架机体的蓝色装甲。

那个叫阿尔夫的男人(虽然被称为上尉,但应该是技术军官)坐在拖车的副驾驶座上。车辆进入货仓后停下来,他就下来了。甚至没等拖车在机内停稳。

我们一边拍掉从驾驶舱过来时身上沾上的雪,一边走向他。

“少尉。”机械师松原走近吉姆指着外面说。“到底是在和什么样的家伙们打了一架?就算是和大魔部队作战也不会被打成那样啊。”

“不是们!”菲利普撅着嘴,竖起一根食指。“是被一架MS打败了。”

“不可能!你在开玩笑吧?”松原转头向我确认。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松原皱起了眉头:“少尉们开的吉姆是特别的啊。没想到敌人能做到这一点,你们不会要说敌机是涂成红色的吧。”

“不。”我简短地表示否定。我摘下头盔,把它转到脖子后面,下巴微微上扬。 “是和这架机体的颜色一样。”

松原仰望着我指示的方向,“是老虎吗?”他说了一些不相关的话。

说起来,松原在那件事发生时还没有被分配到这个部队。他对这种颜色所蕴含的不祥回忆一无所知。

菲利普无视仍然疑惑的机械师,大声喊道。 “阿尔夫上尉!”

阿尔夫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融化的雪积聚在他凌乱的头发上。菲利普像我一样,把头盔转到脖子后面,走近他(标准服的头盔可以挂在脖子后面)。

“有积雪啊。”菲利普把手放在阿尔夫的肩膀上。

在眼镜的后方,阿尔夫凝视着菲利普。

“有事直说。”

从近距离看,这个男人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老,顶多三十出头吧。

“其实,”菲利普一边拍掉他肩上的雪一边说,“我们刚刚为了保护这架机体打了一场恶战呀。”

“啊,是吗?” 阿尔夫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被他命令来固定『BLUE』的机械师们在工作结束后擦干了装甲上的雪。

“等一下!”菲利普抓住阿尔夫的肩膀,强行让他转过头来,“话还没说完呢。”

阿尔夫一脸惊讶: “啊,哦!对了,辛苦你们了。”

他挤出一句安慰的话。菲利普的态度让他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感谢我们的缘故。菲利普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在这架机体周围作战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用拇指指了指我。

“我和他,还有在外面的萨玛纳,三个人之前还在欧洲呢。”

阿尔夫甩开了菲利普的手。

“所以呢?”他问道。

“这架机体我有印象啊,这家伙啊。”

“你一定是搞错了,我听说有些士兵喜欢把机体涂成自己中意的颜色。”

“难道也有些士兵会出于个人喜好在胸部装上火神炮和导弹吗?”

阿尔夫微微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说:“你一定是搞错了。”

他转向拖车,准备上去指挥机械师。菲利普又一次想伸手拉住他的肩膀,我制止了他。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件事被当作没有发生过。那个晚上死去的驾驶员都被记录为在和吉翁的攻防战中牺牲了。就算这个叫阿尔夫的技术军官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菲利普甩开我的手。“阿尔夫上尉!”他叫道。

阿尔夫没有回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知道这个部队的名字吗?”

他没有回答,爬上了蓝色的吉姆。

“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成部队。”菲利普自己说出了答案。“胸部的那些零件,你们下次可别弄坏了哦!”

“菲利普!”我想让他闭嘴。这句话毫无疑问地将阿鲁夫的兴趣吸引到了我们两人身上。消瘦的男人从蓝色的吉姆上望向我们。

菲利普一副得意的表情。他指着我:“我们这边可有个厉害的王牌驾驶员呀。”

他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3

啊,真是不吐不快啊——菲利普后来这么说。语气里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别随便把人说成王牌。”我必须提醒他一句,不然他迟早会给我起个什么奇怪的外号。比如说『白色彗星的勇』之类的。老实说,我想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你在说什么啊!”菲利普凑近了自己的显示器。“你这战绩,哪里不是王牌了?”

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查看之前的战斗数据。

驾驶吉姆的时候,虽然是我们亲手在操作,但是要让机体复现人类的动作,只用驾驶员的操纵杆之类的东西是做不到的。实际上,是驾驶员的指令被控制机体用的电脑分析,然后根据情况以最合适的方式让机体动起来。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将装备切换到光束军刀的时候,吉姆的手无论处于什么姿势,都能从腿部取出收纳在那里的光束军刀,绝对不会失误掉落。这是因为,电脑为了实现驾驶员的指令,会根据机体的姿势、情况等情况计算,然后才执行实际的操作。

为了让电脑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就需要更多的数据。就像经验能让驾驶员进步一样,更多的数据也会让机体控制变得更好。如果这个功能能够由每台机体上安装的电脑完成就好了,但是遗憾的是,吉姆的电脑没有那么高级。它可以积累数据,但是不能把它们整合起来并且立刻用在下一个动作上。它记忆力很好,但是却没有能力利用(也就是说只能鹦鹉学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东西叫做学习型电脑,听说成本很高。遗憾的是,在我们部队的吉姆上没有这个东西,甚至米迪娅那边也没有。

当作战行动结束后,写入了数据的ROM就会从我们机体上拔出。机体控制用的电脑安装在头部,准确地说是在后脑勺到颈部那一块。因为传感器等部件占了头部很大的空间,而且要尽量保护它们不受攻击(当然不把它放在头部中心也有散热方面的原因)。我们把这个ROM交给从贾布罗来送补给的人,并且换回一个新的ROM。这个ROM里面有基于我们部队得到的数据升级过后、用于机体控制的系统。我们用这个系统进行下一次作战,然后把新的数据在下次补给来的时候再交出去……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所以,吉姆的进步比起我们驾驶员来说,要慢得多。

我们在看的就是这些数据。虽然ROM已经被拿走了,但是米迪娅的电脑上有备份。当然,它没有足够的容量来保存所有的战斗数据。只能用来辅助整备或者战术讨论之类的事情。不,就算更早之前ROM还在手上,我们也看不到全部的内容。ROM是黑匣子,超过一定程度就会被封锁(可能是考虑到万一被吉翁方面回收的情况)。

我们所在的是二号机的货舱。我乘坐的吉姆躺在整备床旁边。为了进行背部的维护,它被安装在机内的框架支撑着。为了从六、七号机运输补给部件,货舱的舱口被打开了。

总之,天气与昨天大不相同,天空晴朗。没有风,货舱里的温度上升了,穿着外套会感到有些闷热。

“嗯,不仅从战绩上看,而且从机体的消耗上看,也是王牌水平。”首席机械师松原这样评价道。数据基本上是由他保管的,因此如果没有他许可,我们驾驶员也无法查看。戳在终端屏幕上的是他的指尖。

“着弹率也很低啊!” 菲利普惊讶地说。

“是啊。”

松原指着我的吉姆说:“外表比你的机体漂亮得多。但是里面破烂不堪,这种状态简直就像得了更年期综合征一样……勇的驾驶习惯太明显了。”

“习惯?”

我反问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对运动部件施加了过多的负担啊。上次战斗中,腿也出现了松动吧?”

“因为加岛少尉经常在跑啊。” 一直沉默地窥视着的帕克说。”

“哦?才一起第一次任务,你就明白了?”菲利普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习惯。

帕克点点头,补充说:“如果知道这种机体能有那么快,我也会那么开的。”

“和普通的吉姆相比,我们这边的机动性更好。”松原也同意。新调来的帕克会感到困惑也在理。“勇的回避动作和进攻似乎是相连的。回避到进攻的时间差很少,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绩。”

“但是……”帕克说,“那样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机体就会坏掉啊。”

菲利普瞥了一眼新人。

由于我们部队昨天的出击,三架吉姆被迫进行大规模维修。一〇五双臂受损, 一〇一右腿和内部平衡器受损,我的机体只右臂受损,但却需要大范围更换内部零件(松原形容为“用了一整架新机的零件”)。相比之下,帕克机的损坏这不过是擦伤而已。

青蛙老爹判断在这种状态下,无法进行作战行动了。所以我们在昨天决定向搬入『BLUE』的那个基地请求帮助。当然,部队的备用零件也快用光了,修理我所驾驶的机体绝对不够,这一点即使不是机械师的人也一清二楚。事实上,罗戈金在昨晚的会议上说在这里至少要滞留三天,等待上级的补给。

“可能吧。”松原双臂交叉评价道,“像勇那种驾驶员,需要更坚固的机体......比如那个蓝色的。”

“那架吉姆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帕克问道。

虽然没有同行出击,但我们的部队在新伯尔尼基地会合。他应该看见了从一号机卸下,运到基地机库的『BLUE』。

“不是在说那架吉姆。”

松原操作终端,显示昨天我们遇到的MS的记录影像。推测性能不断在屏幕上显现,应该是为我们也易于理解的考虑。以和吉姆的对比来显示,大多数的数值都超过我们所乘坐的吉姆。

“这样以数字显示,勇他们说的像怪物似的动作也能理解了。”

松原这么说,但实际上他根本不明白。可怕的是这上面的驾驶员。就好像能看穿我们的位置似的,为什么那个驾驶员能做到那种特殊的动作?

吉翁的骑士——尼姆巴斯·修塔森。

那架蓝色MS上的男人这样自称。

士兵是不应该有名字的。有了名字的话,我们所进行的战争就变成了个人与个人之间的战斗。敌机上的是吉翁士兵,我们是为了守护联邦这个国家而与吉翁战斗。如果是混入了其他理由的话,战争对我来说就变成了屠杀。

但是,那家伙想看我的脸。看了脸之后, 想亲自终止我的呼吸。

“真冷血啊。”我想。对他来说,难道这不是战争吗?像我从近距离接触扎古驾驶员感受到的那种迷茫,他没有吗?

他自称是吉翁的骑士。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所做的事情也许是骑士的战斗,而不是战争。

“但是,如果……”

但是,如果他遇到了那台蓝色的吉姆,他还能像现在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吗?

当被问到为什么要杀人时,他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吗?

“当然,”松原说。“如果勇他们遭遇的那台『蓝色死神』和传说中的性能一样的话,它应该能和这台机体不相上下,甚至更强。”

“那台吉姆用不了吗?”菲利普问道。

松原耸了耸肩,“那孩子有个很挑剔的监护人呀。连一根小拇指都不让我们碰。”

“我想也是。”菲利普点点头。“毕竟是稍微迟回来一点,都要特意来接它的那个家伙。保护措施肯定很严格。”

他从打开的货舱门向外望去。我们的部队被分配到了新伯尔尼基地建造的跑道的一角。距离基地的设施有相当远的距离。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们待在角落里吧。

但是,我知道他的视线所指向的地方,是运送『BLUE』的机库。

“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机体啊。”

“胸部的火神炮和导弹是它的魅力点。”

“是啊,不过除了蓝色的涂装以外,也没觉得有多大区别。”

“但是,如果传说是真的,里面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松原说道。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懂。”帕克小心翼翼地开口。“少尉们,你们和那台蓝色的吉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这个新人。不,即使告诉他,他也未必会相信。毕竟,能证明那件事情真实发生过的证据一个都没有。

就在那之后的补给中,部队里所有的ROM都被没收了。就连留下来用于维修和战术分析的少量数据也被销毁了。而且,这还是在上级派来的军官的监督下进行的,不能留下任何复制品。按照官方记录,友军的吉姆是在和吉翁部队交战中被歼灭的,我们则是在那时候被击中,就这样而已(多亏了这件事,我们还得罪了当地的部队)。

“不知道是不是那台吉姆,但是……”过了一会儿,菲利普开口说。“我们曾经遇到过一台非常强大的吉姆。我们称它为『蓝色死神』。”

“蓝色……死神?”

菲利普点点头说:“是的。”

但是帕克还是一头雾水,只听我们说是无法具体地想象出它的样子的。

菲利普让松原把昨天的战斗数据显示出来。

“很遗憾,它的数据没有留下。嗯,只能让你想象一下它有多厉害了。”松原一边操作终端,一边神色微妙地说。

“萨玛纳也说过,这台机体和那家伙很像。”

“只有和它战斗过的人才能明白啊。”

菲利普像是在寻求同意一样看向了我。我保持沉默。

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和那个驾驶员的相遇。按理说,战斗时得到的信息应该毫无保留地告诉上级和同僚。这些信息可能对今后的战斗有帮助。

但是,我犹豫了。是因为对打开驾驶舱,一度准备投降的事情感到不光彩吗?不,不是这样。就算是雷比尔将军也曾经成为过俘虏,我这样一个驾驶员没有必要为此感到羞愧。

我自己也没有答案。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想说出来。

“……好了,你看吧。”

菲利普指着显示器上敌机的动作,评价道。“反应速度异常地快,你看,就像是知道我们要瞄准哪里一样。”

“你们是和这样的家伙战斗过?!”

帕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当然,他又补充道:“这不会是有什么BUG吧?”

“BUG能让那么多机体被摧毁吗?勇的更年期综合征就是因为和它对峙才引发的。”

“我无法想象有这种能力的驾驶员。”

“我也一样啊。”菲利普说完又一次指向显示器。“但是它就是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说起来让勇的机体出状况的,还不是和你一起的那个时候吗?”

菲利普的话让帕克有些不快。帕克也有身为贾布罗的强者的自尊心。被这样说,他的自尊会受到伤害。

“如果你能在这个部队活下来的话,就算遇到这样的敌人也能应付的。” 我说。

“首先,你要适应我们的机体啊。”

“是的。” 帕克勉强笑了笑。我点点头,发现菲利普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鼓励帕克的话?他是不是觉得应该对新人严厉一些?

不过,菲利普那种眼神只持续了一会儿。吉普车的引擎声把目光吸引到了外面。我也跟着看了过去。

“勇!” 莫琳的声音传来,她坐在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上。她半站起来,挥着手。开车的是萨玛纳。

“哟!” 菲利普吹了个口哨。“真受欢迎啊,萨玛纳。”

吉普车停在米迪娅的前面。

“勇,约定!” 莫琳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啊,是找的勇啊。”菲利普耸了耸肩。

萨玛纳下了吉普车,走过来。

“帮忙提行李本来是菲利普少尉的任务吧。”他说。听到这句话,我想起了昨天隔着监视器的对话。

“你今天轮休吗?”我的脑海划过的这个想法漏了出来。

“是啊。勇少尉今天也没工作吧?她特意指名的你。”

他用大拇指了指在副驾驶席等待的莫琳。“她大概是想去兜风,可能是想看附近的大海吧。“

确实,这个基地旁边就有海。

“话说回来。”菲利普问道。“那辆吉普车是这个基地的吧?怎么借到的?不对,应该说借不借得到根本不重要……”

“被骂了一顿呢。说我们不仅占用了地方,还用他们的设备。”

“真是把难题都推给你了。” 菲利普苦笑着,但还是说,“那走吧。”

“啊,菲利普少尉不能去。”萨玛纳说。

“为什么?”

“菲利普少尉不是待命人员吗?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喂,我可是和莫琳和勇约好了要帮忙拿行李的。”

“真遗憾啊!” 莫琳笑了。她听到了菲利普和萨玛纳的对话。她举起了篮子,给他们看。“午饭我只做了两个人份的,刚刚好呢。”

“——是啊,就是这样。” 萨玛纳安慰似地说,但脸上带着笑。

“算了,我不去了。”菲利普撅了撅嘴。“毕竟这个季节不适合野餐啦。”

话虽这么说,但今天的空中并没有那种不祥的颜色。头顶的太阳,给地面送来了温柔的冬日暖阳。积雪反射着阳光闪闪发光。近看是灰色的雪,但从这里看去,就像是镶满了宝石一样。

“勇!”莫琳用催促的声音叫我。

我看了看同伴们。

“既然这样,你就去吧。”菲利普说。“休息的时候,忘掉工作也不错。”

萨玛纳和松原也表示同意。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但不能拒绝带着便当来的莫琳。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但我也算是邀请了她。

不过,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让同伴们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我邀请了和我一样今天也不用待命的帕克一起去。帕克不知是出于对我俩的敬畏,亦或者是对留下来的前辈驾驶员们的敬畏,说了些推辞的话。

菲利普却催促着他说:“你去吧。”

“我把拿行李的权利让给你。”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萨玛纳小声说。

菲利普还是推着帕克的背,让他走向吉普车。他拍拍我的肩膀,表示祝福。我走向吉普车时,帕克还在犹豫,可能是因为莫琳用那种表情迎接我吧。她是想和我单独开车出去玩。

“没关系吧,少尉。”

“便当只有两个人份哦。”莫琳也说。

“我吃得很少的。” 我这么回答,坐到了驾驶座上。让帕克坐到后座。

“今天我就pass了。”菲利普从米迪娅那边传来声音。“莫琳,等春天来了,我们就一起去野餐吧。”

“战争在春天之前就会结束了哦。” 莫琳用轻快的声音回答。

战争会结束——大概是这样吧。十一月进行的敖德萨作战中,东欧的吉翁势力几乎被消灭了。即使是在吉翁势力占优势的北美,扎比家族的幼子卡尔玛·扎比在十月初也战死了。现在地球上的吉翁势力已经处于衰退趋势,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联邦已经掌握了本次大战的主力武器——机动战士,在春天到秋天之间僵持不下的战况不会再重演了。

只要把地球上的吉翁势力彻底清除,剩下的就是宇宙了。吉翁在月球的格兰达和宇宙要塞所罗门、阿·巴瓦·空之间建立了绝对防御线,但从国力来看,联邦远远超过了吉翁。转入反攻的联邦不可能被阻止。

战争应该在春天之前就会结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部队就不会再为了『实战』而获取数据了。部队的存在本身,到了春天,也许就没有了。

“带着女人开车去玩啊?” 在基地设施的大门处接受外出检查时,有些像是待命部队的士兵们嘲笑我们。

“把吉姆都撞坏了,还不用受惩罚啊。”

“真好啊,精英部队。”

可能是昨天来回收『BLUE』的部队的人吧。嗯,这是理所当然的话。毕竟,因为我们的存在,他们不仅失去了第一个发现『BLUE』的这份荣誉,连运输的任务也被我们抢走了。后者当然是因为技术军官阿尔夫的任性,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产生不快。

通讯员莫琳对这样的话很不满。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说:“是你们来得太慢了,少尉的机体才会坏掉!”

她用激烈的口气反驳。他们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给人幼稚印象的莫琳会这样回嘴。士兵们一下子愣住了。不过,他们很快恢复了镇定,说: “别把自己的技术不行怪到别人身上。”

这句话更加激怒了莫琳。

“勇少尉他——” 我想制止她,但她已经说出了口。 “他可是和比你们强得多的敌人战斗过的。” 她得意地说出。但是,对方并不理会。

“哦,是吗?但是,那家伙是不是被我们吓跑了?”

“下次再来的话,也给我们留点残羹剩饭呗。”

“光说可能说不通吧。”

“喂,少尉大人?”有一个人向我搭话。“装聋作哑可不厚道啊!”

“难道是这样吗。选出来的部队里来了个只会打小报告的家伙,这个传闻是真的,被发现了所以害怕吗?”

我的沉默可能更加引起了他们的反感。但是,就算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会满意的。甚至可能觉得我在炫耀战绩。

“抱歉。”我简短地说了。“部队的行动是机密。我不能说。”

“哼!不是不能说,是没什么好说的吧!”有个人咄咄逼人地说。

我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我拿到了外出证,踩下了油门。莫琳正想要替我说话,原本是从座位上弯下身来的,吉普车的加速让她差点摔倒,后座的帕克连忙扶住她。

“少尉,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莫琳气愤地问我。“你可不是个让人瞧不起的驾驶员啊,没必要沉默啊。”

“习惯了而已。”我回答道。

莫琳可能觉得我的话很冷淡。 “习惯?为什么要习惯呢?”她转向我发火。“少尉可不是个无名小卒啊,没必要这么谦虚啊。”

我稍微想了想,然后说道: “就算我解释了,他们也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的。”

他们的反感并不是针对我个人的。而是针对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成部队这个由精选出来的驾驶员组成的存在。他们抱怨的对象并不是我自己,所以就算我作为个人说些什么,也没有意义。

要让我摆脱他们的反感,只有退出这个部队。但那除非死了才有可能。要是战绩差了也许能被调走,但在战场上故意做那种事,会危及自己和同伴的生命,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解释对莫琳来说可能很难理解。她觉得再说下去也没用了。

“帕克准尉也是!同一个部队的驾驶员被人说三道四,你怎么能不出声呢?”

“可是,我没有出击……”帕克含糊地说道,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莫琳失望地靠在座位上。

“哼,真没劲!”她撅着嘴,一副生气的样子。

基地是在海边建立的。不过,不是舰船的,而是飞机的基地。临海的一面看不到军事港口应有的戒备森严,可能只是为了从海上接受运送过来的补给物资而建的设施,所以显得很不起眼。

昨天的雪和那阴沉沉的云并不相称,并没有飘成暴风雪。大块的雪只积了三十厘米左右就停了,今天则是晴空万里。在零星的云朵之间,阳光像薄纱窗帘一样洒下来。

大门外,除了道路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没扫雪。雪变黑了,看起来是灰色的,但是晶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眯着眼睛在路上前行。

围着设施的铁丝网旁边,道路一直向外延伸。从基地的建筑物离开后,跑道的角落里排着我们部队的机体。雪在傍晚就停了,所以并没有覆盖住机体。七架米迪娅挨着排列,不知是不是因为胴体宽胖,看起来像是一群鸭子似的。没扫雪就那样放着的跑道,在阳光下反射着,像是水面一样。

虽然是作为飞机的基地而建设的,但跑道现在几乎没什么用了。即使被雪覆盖,也能看出损坏得很厉害。这是夺回基地时战斗造成的,还是吉翁方面撤退时破坏的呢?(基地的建筑物里也有些像是临时搭建的东西,还有些在修理中的)

北美地区是被吉翁的地球降下作战以闪电战占领的。降下作战是在开战后一个多月才进行的,本来是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被占领的。尤其是大西洋沿岸,从旧世纪开始就是北美政治经济活动的中心地带,有纽约市这样的要冲之处。但是它在作战开始后,只用了几天就陷落了,这说明了开战初期进行的殖民卫星坠落和由此引起的混乱有多么严重。

这个基地也曾落入敌人的手中。是在敖德萨作战中取得了大胜利的余势下,开始了北美反攻作战后,我们才夺回了这里。

“嘿!”莫琳终于恢复了心情,开口说道。“请再开快点!”她请求道。在这样的气温下,我并不太赞同没有罩篷的吉普车开得太快。莫琳说的话都吐出了白气。

当然,由于阳光的照射,比起昨天那样的严寒,现在倒是好多了。划过脸颊的空气也不像针一样锐利。但是,气温也只有摄氏十度左右吧。

“我是在安全驾驶。”我回答道。

“不像你嘛!”莫琳撅起嘴说。“少尉是我们的王牌啊,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王牌。

是菲利普灌输给她的吗?

不顾自身安危地击坠敌机的勇者,莫琳也许就是这样想我的吧。所以,她根本想不到我会说出“安全”这样的话。

莫琳的想法和昨天的那些人一样。虽然他们有对我的好感度的区别,但我觉得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当然,就算我解释了,她也不会明白的。她那圆圆的大眼睛只会睁得更大,眼神里会充满困惑吧。

“因为我昨天开得太猛,把机体弄坏了呀。”我开玩笑地说道。

“可是……”莫琳接着说道。“你们不是把那个城市里的部队干掉了吗?”

“菲利普和萨玛纳也在啊。”

“可是,两架机体都是勇少尉击坠的吧。”

“是啊。” 我说道。因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回答也很敷衍。

也许是因为这样,莫琳突然说了声:“对不起。”

她这种诚恳的反应反而让我吃了一惊。我从驾驶座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我的目光让莫琳稍微低下了头。

“昨天那场战斗中,詹姆斯伍长牺牲了……”

“不——” 我转过头正面朝前,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想到那件事,是莫琳提醒了我。

对啊,他已经不在了,只有烧焦的胳膊和识别牌能证明他的存在。他在这个部队和我们一起战斗过的几个星期里,只留下了战绩而已。那只是战绩,并不能代表詹姆斯这个人。

对于击坠直升机的扎古加农驾驶员来说,只要知道那么多就够了。在战争中是不能去知道太多的。

但我们知道得更多。我们所认识的不是联邦军第十一独立机械化混成部队所属的詹姆斯伍长,而是詹姆斯这个人。

已经有好几个人来到这个部队后牺牲了。同伴的死很让人痛苦,就因为我知道他们的脸。所以,我决定习惯这种事。就像那时,把死在我眼前的扎古驾驶员的脸从记忆中抹去一样。

詹姆斯也只是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无名士兵之一。

“我是不是很冷血?”我扪心自问,但得不出答案。我也觉得自己妄图回答这种问题是一种傲慢。

上了一段坡后,我们到了能将基地和海洋尽收眼底的山丘上。这里也像之前一样,有很多着弹的痕迹。大地上坑坑洼洼,像是感染了已经在旧世纪消灭的天花所造成的疮痕一样。因为这里是能俯瞰基地的地方,所以在攻略战的时候成了重要的位置。

山丘上有一架大破的吉姆倒在地上。能用的零件已经都被拿走了,只剩下了躯干和双腿。灰色的雪和焦黑的装甲相映成趣,像是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艺术品一样。

在激烈的攻防战下,也许连地形都被改变了。道路也可能是战斗后重新铺设的,在雪中留下车辙的沥青比基地附近的要新一些。

我把吉普车驶离道路,靠近了吉姆的残骸。在着弹造成的坑坑洼洼中,吉普车稍微颠簸了一下。不过,也因此得到了更好的视野。

“哇!大海啊!”

莫琳欢呼起来。她甚至从副驾驶座上站了起来。我把吉普车停在离路很远的地方。

冬天的大西洋不是蓝色的,而是更接近深蓝色。有一层薄薄的光帘垂下,可能是因为几乎没有波浪,海面上反射的光闪烁不定。

莫琳下了吉普车,奔向灰色的雪。在阳光下开始融化的雪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如果走得太远,会滚下去的哦。”我提醒她,然后离开驾驶座。她根本没听见,像个高兴地在新雪上留下足迹的孩子一样在雪地上跑着——然后摔倒了。

我急忙跑过去。虽然没有从悬崖上滚下去,但她向前倒在雪地里。

“好冷啊!”

我把她扶了起来,她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话。

“因为你跑得太快了。”我说,为她拍掉外衣上的雪。

“伍长是在殖民卫星出生的吗?”

帕克从后座下来问道。

“不,是在地球。”她擦着湿漉漉的脸说。“但是,直到战争开始之前,我都一直待在宇宙    中……因为父亲的工作。”

“殖民卫星公社吗?还是什么?”

“他是个军人。宇宙军的一员。”她说着,稍微有点自豪地补充道,“他在殖民卫星坠落时也出击了。他说他用萨拉米斯号的主炮摧毁了一片镜片。”

吉翁将殖民卫星坠落给地球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殖民卫星成了历史上最大的破坏性武器。在北美和澳大利亚大陆各自坠落了一片镜片,形成了巨大的人造海湾,甚至加快了地球自转速度。

然而,这种程度的损害,是在联邦军的拼死反击下已经有所减轻的结果。如果吉翁从SIDE 2拉过来的殖民地没有被联邦军的战舰击碎,那结果就不会这样简单了。这片蓝天可能都将不复存在,昨天那样不祥的天空可能覆盖着整个地球。

所以对她来说,父亲摧毁了镜片是值得骄傲的(即使实际上是由多艘舰艇的射击才成功的)。

“帕克准尉是在殖民地出生的吗?”

“是啊,SIDE 4。”

他点点头。慢慢环顾四周,走向这边。就像在检查周围每一个东西,品味着脚下雪地的感觉一样。

“每次看到海洋时,都会感觉到自己来到了地球。”

他伸出手指着海平线。“看,就像这样,稍微带一点曲线呢。当我第一次看到它时,我记得自己有些不安。”

“不安?”

莫琳奇怪地问道。

“你不会感到不安吗?”帕克反问。“这样的东西,延续了几十公里啊。直到我亲眼看到这么多的水,才能真正感受到。”

我在地球上出生长大。所以即使面对大海,我也没有产生帕克那样的想法。

只是,我能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他的不安。当我作为宇宙战斗机的驾驶员在太空殖民卫星时,我曾模糊地感受到一种感觉,我认为现在他感受到的与我当时感受到的属于同一种类。

殖民卫星是一个直径公里,长度40公里的圆筒形人造建筑。重力是通过旋转壁面的离心力产生的。因此,大地是以粘附在筒内侧的形式存在的。站在这片人造的大地上向远方看去,地面会逐渐升高,最终垂直峭立。

对于在巨大的球体——地球的表面出生,在始终朝向地心的重力下生活的人类来说,这是一幅太过奇异的景象。

无法平静——再夸张一些,可以说是令人心神不定的不安感。

“那么你是从战争开始后才来到地球吗?”莫琳问道。

“是啊。”帕克回答说,他在秋天毕业于军官学校,并被分配为机动战士驾驶员(然后,在贾布罗保卫战为止的短暂时间里取得了优秀战绩,引起了上层领导的注意,并被提拔为这个部队的驾驶员)。

“那么你一开始就想当军人吗?”莫琳这样说着,笑着点点头。“因为当兵是铁饭碗吗?”

“不是这样的。”

帕克在有些时候比萨玛纳还要一板一眼。对这种说法他用坚决的语气予以否认。他并不是为了退役后的养老金才来当兵的,这是他考虑了多条发展出路后做出的决定。

联邦军在七十年代以军备增强计划的名义,大规模扩充了宇宙军。帕克应该是在这个计划的后期进入军官学校的。

我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为了牵制吉翁还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只是,由于这种需求,联邦的经济增长率每年都超过了四个百分点。由于带来了近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繁荣,政府的支持率也上升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如果是这样的时期,就业机会应该很多。

“只是,”帕克说,“我知道与吉翁的战争是必然的。那时,我想用自己的手打败他们。”

“是啊,大家都说吉翁会发动独立战争……”

莫琳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微妙神色。她把目光从海上转向山上被摧毁的吉姆残骸。

只是,我从没想过会变成这么大规模的战争。

这不仅仅是我们的想法。军队的高层和政治家们也可能有同样的想法。谁能想象到开战一个月内全人口一半都死亡的历史上最大规模战争。

“我从没想过他们会做出坠落殖民卫星那样的白痴行为。”

帕克愤怒地说。“如果不是有像莫琳伍长的父亲那样的人,贾布罗、甚至整个地球都会被殖民卫星坠落摧毁啊!”

“难以置信呀。”莫琳沉痛地说。“再怎么神经大条,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吧。”

“不是神经的问题。”我想。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脸,所以才能做得到。联邦与吉恩,敌方与我方……只要不在这种区别上加入其他东西,就可以做得到。

“诶?少尉,”莫琳问我,“你参加了对那个吉恩俘虏的审迅了吧?他是什么样子的?”

“普通的男人。”我回答。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我们没一点不一样。”

“加岛少尉。”现在轮到帕克说话了。“伍长并不是在问这个。他们做出了殖民卫星坠落这种暴行啊。她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他没有参加不列颠作战。”(哦,这似乎是吉翁对殖民卫星坠落作战的作战名称)

“但他是吉翁人。”

帕克断言道。“即使不是他亲手坠落的殖民卫星,也是他杀死了詹姆斯伍长。”

“他没有击坠。”

“但他在那个部队里。”

“别那么说。”

我也杀死了他的同伴。

——为什么要杀人?

在战场上是不能抛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是敌人,我是为了执行任务。不能寻找在这之上的理由,否则,就意味着我在用“任务”以外的理由扣动扳机。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所做的就不再是“战争”,只是单纯的杀人。

“战争”不是我以个人意志所进行的。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杀人,我是作为组织末端进行的“杀人”,是进行“战争”的体制的意志的体现。我的手可能沾满了血,但这是属于联邦这个体制中所有人共同的污点。极端点说,即使是没有扣动过扳机的莫琳的手,也沾满了血。这就是战争。

因此,即使憎恨着吉翁,也不能把属于那个体制的个体称为“杀人犯”。如果这样做,就没有办法为自己手上的污点寻找借口。

敌人是吉翁,而不是个人。敌人是没有具体的脸的。

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作战时,我要舍弃自己的样貌。

——本人,吉翁的骑士尼姆巴斯·修塔森不会忘记你的。

他为什么可以不去在意?

为什么要那样做,故意把“战争”拉回到“杀人”的领域?

“我们是在与吉翁作战。”

为了摆脱内心浮现的疑问,我说道。也许因此,言辞变得比往常更强烈。

“我们并不是在与那个俘虏本身作战!”

莫琳被我的严厉吓得有点手足无措。她匆忙地说:“我们吃午饭吧?”然后急忙小跑着跑向吉普车。

“我想着会冷,所以还带了热咖啡。”她好几次把脸上还有雀斑的脸转向这边。她试图确定我身上强硬的表情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啊,是啊”我想。就算莫琳的手也可能沾满了血,但她并没有扣动扳机。

“对不起。”我对她道歉。

帕克用一种想说话的眼神看着这边。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识到,但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反感。当然,我不会问他,也没有那个必要。我们身处的并不是反战集会,即使在意见上有所不同,但在同一个部队中与吉恩战斗这一点是不变的事实。

或者,他认为我没有回答是在无视他?帕克开口了。

“加岛少尉,我……”

但是他没能把话说完。基地方向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警戒警报——有敌袭。

4

当我们返回基地时,敌人的攻击已经开始了。为了运输海上运来的补给物资而建造的建筑爆炸了。在爆烟和火焰之间,可以看到吉翁的机动战士象征性的独眼闪光。

他们是从海上来的。警戒警报可能是由基地沿岸设置的警戒浮标反应而发出的,比目视到敌机身影还要早就响起来了。敌机穿过港口建筑,进入跑道。在六一式坦克闪烁炮火的同时,有线导弹车辆也进行了攻击。但在机动战士的运动和厚重装甲面前,攻击基本无效。

跑道上看到的敌人的水陆两用机动战士比扎古更矮更胖。躯干和头部几乎是一体结构,从形态上可以判断是水陆两用机动战士。即使远远望去,也能清楚地看到机体表面还是湿的。在阳光下,装甲闪闪发光。当然,随着机体温度升高,水滴也变成了水蒸气。

我开着吉普车向跑道角落里的那群“鸭子”走去。可以看到气垫卡车从六号机里出来了。停在四号机前面的拖车里吉姆的白色巨体站了起来。是昨天留下作为备用机体的一〇四。

“是菲利普还是萨玛纳在驾驶?”

基地的机库里也有吉姆出击。

跑道上看到的敌人的水陆两用机动战士有两架。是被称为战蟹的机体。由于可以使用海水冷却核融合炉,所以这个家伙搭载的发电机输出很高。腹部甚至有两门巨型粒子炮。像是在扫荡港口设施一样发射着光束。

拥有水陆两用MS独特凹凸线条的机体,矮胖得像山一样在移动。在其后方的爆烟中,还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机影。

我放开吉普车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接通了通讯器。我方似乎相当混乱,通常情况下,在警报响起后,找我的通讯就会随之响起。也许是因为我们进入友军基地后有所松懈了吧。

我接通了通讯器。米诺夫斯基粒子很稀薄。当班的通讯员安吉拉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确认了我当前的位置后,她命令道。

“加岛少尉,请立即穿上标准服,前往第四机库。”

“第四机库?我能借这个基地的吉姆吗?”我反问道。当然,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要求穿标准服。我们部队配备了五架吉姆。其中三架正在维修中。我不认为在我们离开的短暂时间内维修能完成。

但是,即使借了吉姆,也没有时间换衣服吧?

“我就这样过去。”我说。

“不,一定要穿上标准服。”看来她的命令并不是走走流程而已。“这似乎是使用这台吉姆的条件。”

条件?——我感到惊讶,但没有时间询问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开着吉普车向米迪娅驶i去。

联邦军一直被认为是官僚主义的。被评价为并非因为战力不足,而是因为这种官僚主义体质才导致的初战的失败。我自己也有时会感到无法忍受这种官僚主义。但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让人生气。

登机规定中确实写了驾驶员要穿着标准服。但在敌人已经迫近面前时仍然要求这一点是极端反常的。我以前也经历过几次这种情况下的出击。每一次,我都没有穿标准服。如果还悠闲地换衣服,友方的军队甚至可能被完全摧毁。

“这里的指挥官在想什么!”

这简直是墨守成规。但是,如果这是命令,我就必须服从。如果我拒绝之后直接开着吉普车过去,会被拒绝登机是显而易见的。我能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更衣。

我以平常几倍的速度换上标准服,回到吉普车上。莫琳和帕克已经走向了他们的位置。即使是待命人员,在战斗中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跑道上已经开始了机动战士之间的战斗。吉姆的100毫米机枪和战蟹装备的米加粒子炮的闪光像黄昏一样产生了长长的阴影,融化了跑道上的雪。

我们部队的吉姆又出来了一架。是昨天帕克驾驶的机体。换上的右臂还很新。

第四机库门开着。我把吉普车停在前面,跳了下来。莫琳遗忘在后座上的篮子映入我的眼帘。

“加岛少尉吗?”基地的机械师问道。我点点头,一边装上挂在脖子后面的头盔,一边跑向机库。

“吉姆在哪里?”

那里确实有一台吉姆站着,但不是我平时习惯看到的机体。形状虽然相似,但覆盖着完全不同的颜色。

“『BLUE』……”

惊叹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喉咙里溢出。

“这边!”机械师无视了我的惊讶,引导我走向钢缆。钢缆从『BLUE』的胸部垂直垂下来。他催促着我抓住钢缆,脚底踏上钢缆一头的踏板。

钢缆缓缓卷起,我的身体升到蓝色机体的面前。

“原来如此,我要驾驶这架机体。”

听起来很蠢,但当我逐渐接近驾驶舱时,我才第一次想到。

“少尉。”声音从工作用升降梯上传来。站在靠近驾驶舱旁边的升降梯上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瘦弱男人:阿尔夫。

“『BLUE』的操作基本上与吉姆相同。”

当我看向他时,他立刻开始解释。“但是,尽管外观像吉姆,但它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不仅机体性能如此,武装也是……”

当我爬进驾驶舱时,他走到升降梯的边缘,向里面张望。“与普通吉姆不同,这家伙的胸部装有两门火神炮和一对导弹发射口。如果想精确对准目标,可以使用和步枪兼用的瞄准器。扳机在……”

边听着阿尔夫的话,我系上了安全带。安全带很新,可以看出它还没有被使用过几次。不祥的感觉涌现出来。正如菲利普所说,“是我摧毁了这个驾驶舱”。

这是一个我基本可以笃定的想法。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立刻把那个想法推到一边,开始检查仪表。这是在训练中我的身体记忆下来的动作。然而,由于这架机体的装备不同,驾驶舱也有一些小改动。不能像往常一样在一秒钟内确认。特别引人注目的是控制台上安装的一个开关。它被透明的塑料防护板覆盖着。开关上写着“EXAM”。

“这个开关是什么?”

“这是启动EXAM的开关。今天的出击不能使用。”

阿尔夫的话语似乎暗示着甚至禁止我触摸开关。

机体预热已经完成了。仪表显示出能量增益。我一瞬间感到困惑,甚至认为发生故障了。当我转头看向阿尔夫时,他告诉我:

“发电机出力比普通吉姆高17%。”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正如阿尔夫所说,内在完全不同。这不是稍微改造过的吉姆,也许只有头部是吉姆而已。

“各关节的驱动系统都使用了力场马达。这是应用米诺夫斯基物理学的驱动系统,而且我们还试验性地施加了磁气覆膜。这样力场的损失就减少了,机动性提高了20%。”

仓库前发生了爆炸。试图保护机库的吉姆喷出火焰。爆风和烟雾迅速吹进机库。尽管如此,阿尔夫并没有停止对机体的解释。被击中的吉姆的火焰将他的脸染红,他像着魔了一样继续说着。

“退后吧,我要出击。”

我说着伸手去按驾驶舱开关。即使是阿尔夫也停止了口若悬河,慌忙地缩回了头。

舱门关闭后,监视器启动了。正面显示着那台上半身被火焰包围的机体。它的头部虽然没有被摧毁,但平衡器被击中了,摇摇晃晃地朝着机库后退。

我看到阿尔夫的工作用升降梯下降。当他看到我关闭舱门时,工人们也把升降梯移到一边去了。但正面的吉姆已经来到机库正前方了。没有时间等待升降梯完全退开。

“抓紧!”我向阿尔夫喊道,并将机体推向前方。移动手臂,推开升降梯。

机库入口处满是吉姆的火焰。我抬起右腿,踢飞了被击中的友军机器背部。吉姆向前飞去。虽然没有发生爆炸,但驾驶舱完全失去了控制。倒下的吉姆像发条玩具一样扑腾着腿。

我弯下机体,拿起放在机库一角的100毫米机枪。监视器的角落里,扭曲的升降梯映入眼帘。阿尔夫抓住栏杆。我伸出左手,鼓励阿尔夫上来。

“对不起,刚才有点粗暴。”我道歉道。

“没关系。我的『BLUE』才不会被那种程度破坏。”

阿尔夫坐在钢铁臂上,一边调整眼镜位置,一边淡定地回答。我说的粗暴是针对他的,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

“尽情发挥吧。”放到地板上后,阿尔夫抬头看着驾驶舱,说道。“但是,只有头部不要被破坏,即使死了也要保护它。”

这架机体也是实验机吧。和我们部队配备的机体一样,在战斗结束后,肯定会拔出其中的ROM。

但是,阿尔夫的话语让我想起了那时的事,在月夜的晚上的事情。那时遇到的驾驶员表现得好像比起驾驶舱,更害怕头部被摧毁一样。那时的驾驶员也被阿尔夫这样的叮嘱过吗……

但是,即使如此,在紧急情况下,比起以保护实验机为目标,驾驶员通常更倾向考虑自己的安全。在战斗中坚持到那个地步是不可能的。

为了发挥机体性能,使用了战斗兴奋剂吗?

然而,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也没有时间向阿尔夫提问。跑道上传来MS战斗的震动和爆炸声。我把机体从机库中推出来,打开了与部队的通讯回路。

“我是加岛勇少尉。”这句话不仅传达给了通讯员,也传达给了出击的友军机体。“我从阿尔夫上尉那里借来了蓝色吉姆。我要用它出击,敌我识别码没有记录在案,但它是友军机体。请多关照。”

“勇!真的是你吗?”

发出一〇四的识别信号的吉姆问道。是菲利普。

“是的。”我回答道。“具体情况问阿尔夫。”

“那架机体没问题吗?” 一〇三也问道。

“不知道。”

我简短地回答。我又补充道:“战斗结束后就会清楚了。”

驾驶着蓝色机体,我蹬地向显示在监视器上的敌人奔去。为了提高加速力,我选择让背部推进器全力喷射。

强烈的G力作用在我身上。正如阿尔夫所说,这架机体虽然像吉姆,但内部完全不同。不仅仅是稍微改造过。如果没有标准服带来的的G力耐性,这架机体根本无法操作。

战蟹注意到了我这边。在焦糖色的机身中,独眼朝着我转动。

它的腰部闪过一道光芒。我急忙让机体刹车。跑道的沥青被我的脚掀了起来,挖出一道壕沟。在一线之差处避开米加粒子炮,我朝着敌机扣动扳机。直接刹车后,机体的平衡毫不动摇。正如我所瞄准的那样,100毫米子弹穿过了它们的独眼。

我检查迅速地仪表。在还没有适应关节部位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可能会有过负荷的情况发生。但是,损耗却几乎为零。

“这就是『BLUE』吗!”

我在脑海中回想起那晚遇到的『死神』的身影。如果有这种机体性能,那种动作也是做得到的。问题是,那种动作我是否能忍受得了。即使穿着标准服,操作它的我也会感到疼痛。

来袭击的部队不仅仅有战蟹。还有三架同样水陆两栖的魔蟹——基地里的吉姆被魔蟹装在手臂上的三爪刺穿了。更进一步,在爪子之间装备的米加粒子炮在超近距离喷射。吉姆从伤口处飞溅出火焰,分成两半。

水陆两栖机体在地面上的运动性并不优秀。但是,它们拥有足以弥补这一点的厚重装甲。能承受海底水压的装甲比扎古坚固得多,因此才能进行这样的攻击。

战蟹朝友方机攻过来。为了减少水中阻力而减少突起物的机体圆润且魁梧。它们用背部推进器像炮弹一样水平飞行,从头开始撞过来。

吉姆的驾驶员用100毫米回击,但射角总是太浅。子弹在敌机装甲上弹开,飞向别处。吉姆被敌机的身体撞到,摇晃不定,然后战蟹就用锐利的爪子刺入。如果说扎古是巨人的形象,那这边给人的印象就是怪物。并非击坠,用屠杀来表达更贴切。

菲利普和萨玛纳试图利用空隙进行阵型连续攻击,但立刻从侧面飞来敌机的炮弹。只靠一架机体的火力很难穿透水陆两栖MS的装甲。敌人利用机体的优势破坏了我们的协同作战。

战蟹也朝我这边过来了。它们利用背部推进器补偿了较低的运动性,以突进的方式攻击。即使用机枪射击,也只能看到跳弹而已。我蹬着地面朝着敌机冲去。水平方向的飞行突进是不能立即转向的。

锵,腿部砸在它们的背上。我踩着战蟹,在空中扭曲身体进行着陆。敌机也同时着陆,但背面完全暴露在我方的火力下。

嗒嗒嗒——100毫米轻快的连射声响起。中弹后发生了爆炸。然而,战蟹的重装甲不会被这种程度摧毁。它转过身来,将炮口对准了这边。

我瞄准头部再次射击。我并不认为装甲会被刚才的攻击破坏,着弹产生的冲击才是我的目标。我看到战蟹巨大的身体倒下了。趁着这个空隙,我弯下身子冲过去。偏离了准星的光束向着斜上方划出一条轨迹。。

我扣动抱在腰间的机枪的扳机。光线穿过了焦糖色的机身,在鲜明的对比中照亮了它。我的目标是驾驶舱。然而,着弹被敌机的手臂挡住了。

战蟹的手臂与吉姆和扎古不同。它放弃了作为机械臂的功能,换取了强大的装甲,而且可以伸缩五米以上。

从爆炸中飞出的爪子试图压碎我的机体的头部。

“啊!”

急刹车时我不禁发出呻吟。但是,机体没有发出一丝悲鸣声。只能听到从脚下掀起跑道时发出的声音。

无论装甲多么厚重,独眼部分都是一样的。浮现在漆黑中的微光被火线所贯穿,变成了火焰的光辉。战蟹的机体管制计算机也在这附近。如果在这里摧毁它,就可以使其无力化。

——那边……

“啊?”

不由自主地发出声来,我让机体回旋,进行这个动作的同时听到警戒音响起。

魔蟹向这边发射了导弹。我用左臂的盾牌保护住了机体。如果是在警报信号后进行回避动作的话,头部可能会被击中。千钧一发。

“是我直觉敏锐吗?”

我一边这样含糊地想着,一边把瞄准器推回,改为用100毫米进行近距离射击。魔蟹从地上跃起,转变成头部冲击的姿势。弹跳声和推进器喷射声重叠着。

我绕到无力化的战蟹背后,将其踢飞,向突进的魔蟹撞去。

我举起了步枪。

“我在做什么!”

我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现在还要射击战蟹的驾驶舱。这架机体已经无力化了,杀死驾驶舱里的驾驶员没有意义。

——我讨厌粗暴的人……

“啊?”我又不由自主地说出声来。

挡开被当作盾的友军机体,魔蟹伸出了手臂。爪子逼近我的驾驶舱。

“该死!”

我咒骂着用左臂的盾牌防御。复合装甲被穿透了,魔蟹的爪子伸了出来。

在一瞬间,我把盾牌和敌人的手臂一起拨开。从爪子之间向上空射出光束。

“我知道要发射吗?”

魔蟹的另一只手臂朝着这边。我连续发射胸部火神炮,魔蟹的装甲被激烈地弹开。敌人的驾驶员害怕了,米加粒子炮的扳机拉得慢了。

我用盾牌带着刺穿过来的钢爪,将左手一抽。这是吉姆无法比拟的力量,魔蟹的身体被这边的动作拖动,倒下了。

我趁着这个空隙放开盾牌,向后飞退。敌机调整体态时胸部露出了空挡。

我从火神炮改为发射导弹,准确地击中了魔蟹驾驶舱。即使是小型导弹,毕竟也是导弹,是100毫米子弹不可比拟的威力。即使是重装甲也没有意义,它随着爆炸向后倒下。

“我在做什么?”

发射导弹的确实是我的手指。但是,它只不过是一颗没有有线控制的直线弹而已。为什么能    如此准确地射入驾驶舱呢?

——因为我讨厌……

“什么?”我问道。

“勇,怎么了!”

菲利普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甚至可以说是严厉的责备。

“没事吧?”

“没事。”我反射性地回答后注意到警报信号。

魔蟹正朝这边过来。菲利普乘坐的机体进行了援护射击,但是没有打中。

我将手中的100毫米机关枪连射了数发之后就丢弃了,残弹数为1。虽然没有看显示的数字,也没有数射击了多少发,但这个数字没有错误。我靠直觉就知道了。

迅速地将装备换成光束军刀,我对准魔蟹。将刀刃直接对准突进的炮弹。

“从头穿刺过去!”

——讨厌!

在拒绝的话语中,我向突进的魔蟹踢去一记膝盖。加速度再加上大质量的冲击,机体嘎嘎作响,差一点被撞得向后方弹开,靠着背部的推进器才阻止了这个势头。

装在机体膝盖上的钉刺抓住了魔蟹的头部,借助推进器的力量,将敌机翻了过来。

——我讨厌在那里的人。

微弱的红光触及魔蟹的驾驶舱,仿佛被吸入一样钻入其中。

握着操纵杆的我的手,感觉到了蒸发的人类的手感。明明是不可能传递过来的手感。但是那时,它似乎千真万确。仿佛『BLUE』的手臂就是我的手一样,我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操纵杆。

中枢被穿透的魔蟹慢慢地向前倒下。与其说是被剑切开,确切地说是收束的高能量粒子无法支撑住机体,倒下的机体重量代替了我停止的手臂,让光束军刀向上砍去。

“勇少尉!”萨玛纳的呼唤使我回过神来。

我突然把手放回操纵杆上,让机体飞退。稍微迟了一点,魔蟹喷出火焰。动力炉没有诱爆,否则的话,即使在这架机体里面,我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吧。

带着热量和火焰飞溅出来的碎片撞击装甲,硬质声音传到驾驶舱里。

我再次放开操纵杆,目光落在了被标准服包裹的手掌上。

这只手感觉到的那个手感是什么?我曾经多次把光束军刀刺入驾驶舱,但是,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触。

轻轻握紧,然后张开,手随着我的意志而动。

这只手操作着光束军刀,穿透了敌机驾驶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MS不可能在没有操作者的情况下自行运动。当然,远程操作也是可能的,但是不能像现在这样快速移动。

刚刚的攻击是我做的。

但是为什么我那时把光束军刀从头部转向驾驶舱呢?当然,如果穿透驾驶舱,确实可以确保阻止那台魔蟹。但是最初瞄准的部位也可以使敌机无力化,为什么我要故意穿透驾驶舱呢?

“真是我做的吗?”我喃喃自语。

对于理所当然的事情都无法确信。可以确定的只有这架蓝色机体与那晚遇到的机体具有相同性能。

被摧毁的袭击队残骸证实了这一点。消防队从基地跑来,拉响了警报器。可以看到被破坏的我方机,和敌机一起沐浴在灭火剂中,也有救助从损坏的机体中逃生的驾驶员的身影。

菲利普和萨玛纳以及其他友军机体向米迪娅或机库返回,而我乘坐的蓝色机体却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5

当我迟迟回到机库时,菲利普正在质问阿尔夫。他的表情看上去比向罗高金发牢骚的时候还要愤怒,平时装作半开玩笑的嬉皮笑脸已经看不到了,低沉的声音甚至让人觉得可怕。

我让机体蹲下,打开了舱门。解开安全带,身体向前探出,向下方的两个人发出声音,问他们发生什么了。菲利普抬头看着我。

“他们告诉我有什么万一的话,要我开枪打你。”

他这样告诉我,但我不太明白话语中的含义。我把目光转向困惑的阿尔夫。

“我只是以防万一。”

阿尔夫低声回答。

“即使是以防万一,也不必对着战友开枪!”

菲利普用与这位消瘦的技术士官相反的音量说道。眼看气氛越来越恶劣,机械师只好上来拉开他们。

“好了好了。”他安抚道。但是,菲利普不可能因此而满意。

“请说清楚吧。”我说着,移动起了升降机。抓住钢缆,降到他们旁边。

“无论如何,我所说的只是以防万一。”

阿尔夫转向我重复道。大概,这句话已经在他嘴里重复了无数次。

“出击时,这家伙让安吉拉给我传话。”

菲利普说出了通知他来这个机库的当班通讯员的名字。“如果你采取了什么奇怪的行动,就立即……”

话语中断,菲利普的嘴唇扭曲了。下巴颤抖着,指向我刚刚降落的蓝色机体。

“射穿驾驶舱,对吧?”

我把目光转回阿尔夫身上。阿尔夫稍微移开了目光。

“我也不希望『BLUE』的驾驶舱被破坏的。刚刚才换过呀。”

口气仍然低沉,但语速比之前更快了。

“果然是这样吗。”

菲利普瞪着眼睛。“正如我所想的那样。这架机体袭击了我们。”

“那是事故。”

阿尔夫简短而坚决地说道。菲利普眼神更加锐利。

“事故就会袭击同伴?”说完后,菲利普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同样的事故发生时,那个万一发生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阿尔夫用手指滑过眼镜中梁,调整镜片的位置。

“『BLUE』之前的驾驶员死于系统失控。是啊,就是袭击你们的那一次。”

阿尔夫这样说着,又从我们身上移开了目光。快速地补充道:“那真是对不起。”就像吐出一个单词一样快。

“对不起能解决问题吗?”

菲利普把手放在阿尔夫的肩膀上,强行让他转向自己。阿尔夫面对菲利普的态度强忍着怒火回答道。

“所以,我在道歉啊。”

“你就让他坐在这么危险的东西上?”

“你认为这半个月我什么都没做?”阿尔夫挥开菲利普的手。“我一直在重复实验,以防止『BLUE』的系统失控。”

“但是,那个万一还是有可能发生。”

我平静地说。阿尔夫似乎没有预料到我的淡淡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是的,就是这样。”

阿尔夫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说道。“我所掌握的只是『BLUE』这个机体本身和其中运行的系统的一小部分。安装在『BLUE』上的系统与其他不同。”

“不同?”

我突然想起了刚刚战斗中的事情。

『BLUE』与普通的吉姆不同,具有非凡的运动性能。要充分将其发挥,需要特殊的OS。但那种感觉是什么?——刚才的战斗中,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敏锐。甚至连“背后长眼”这种形容都不够贴切,我直觉地知道敌机驾驶员要做什么。否则,我是不可能在盾牌上插入爪子时把魔蟹的手臂抬起来的。

我抬头看着蓝色机体。昨天,菲利普指出胸部零件是新的。现在,我从阿尔夫的嘴里得知,这架机体就是那晚遇到的死神。那么,那个驾驶员的动作是否可以认为是由这个系统才做到的呢?想到这一点,我感到震惊。

那个驾驶员和我做了同样的事。

尽管有其他地方可以攻击,但却故意瞄准驾驶舱。

为什么会突然做出那样的判断,我无法理解。但是,如果那不是出自我本人的意愿,而是『BLUE』的系统强迫我的话该怎么办?

“OS能让这种事情成为可能吗?”

如果是这样,我手中感觉到的那个感觉也可能是由这个系统产生的。

精神上的某种影响,是否可以认为是由安装在『BLUE』上的系统产生的呢?

“『BLUE』的系统是克尔斯特博士制造的。”

阿尔夫说。

“克尔斯特?”

“克尔斯特·莫杰夫博士。”

当我像鹦鹉学舌般反问时,阿尔夫回答了全名。这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说(我是操作机体的那方,对开发技术领域的人并不熟悉)。菲利普似乎也和我一样。

“谁啊,那家伙?”

他问道,但阿尔夫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看来,克尔斯特这个人物的履历中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当菲利普眯起眼睛表示催促时,阿尔夫终于开口了。

“他是从吉翁逃亡过来的科学家。”

所以,我并不完全掌握一切——这就是阿尔夫的言外之意。

我犹豫着询问系统对驾驶员的影响。阿尔夫能解释吗?

不,更重要的是——我无法准确地传达那一刻的感受。客观来看,明显是我扣动了扳机。只是过于投入在战斗中,所以可能偶尔会产生那样的感觉。说什么可能是因为系统而引起的,感觉就像我在找借口。是对摧毁明明不需要瞄准的驾驶舱的无力辩解。

“你想说因为机体脑袋是吉翁的,所以可能会背叛吗!”

菲利普对阿尔夫大吼道,这可以说是毫不负责的指责。

“所以,我在做实验啊。”

阿尔夫再次将目光移到转向我。

眼镜后面的瞳孔闪烁着暗淡的光芒,他告诉我。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BLUE』的驾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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